[林方/性转]《寻常告白》

CP:林敬言×方锐

警示:方芮(♀)性转,以及部分方王(♀),少量修伞(♀)、组合成分的双鬼(李蓒♀)的成分。

本来就是女孩子的场合,not意外变性怎么办

2015.11.21修文


*

终于干完了一张地理卷子,我高兴地扔下笔,揉了揉脸。老林碰了碰我,显然是等了好长时间了。

这个步骤没太看懂,他在移过来的数学题下面写道,教教我好吗?

我拿过来一看,是一道家教以前给我讲过的导数压轴题,难度不小,解析里又是一个不太常规的方法,于是拿笔划拉划拉算吧算吧,奋力疾书,竭尽全力用我的狗爬字给他撸明白这个步骤是怎么跳过来的。

老林确实不太擅长数学,好在领悟力不错,又提了两个问题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对我笑笑:“谢谢你啊。”

“聪明吧!”我拍拍胸脯,“爱不爱我!”

爱爱爱,老林特别敷衍地垂下眼皮。

我生气哦。“有多爱!”

老林抬起头,想了想,曲起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没屁眼大的小洞洞。

 

”…………………………“

 

我要气死了。我平日真心实意待他就值一屁眼。


不过想了想我还是没忍心骂出口,毕竟可能应该没准说不定就是我把他带坏的。

 



我跟老林是特别典型的那种同桌,属于穷乡恶民被发配到山清水秀的地方熏陶感化的典范。老林人如其名,温柔又敦厚,斯斯文文一个人,说话礼貌又和气,武能上框扣篮,文能下知地理;我也人如其名,机智又可爱,嘻嘻哈哈一个猴,说话贱气也讨喜,武能上房揭瓦,文能下海捞鱼。因为没赘肉,老林穿白衬衫很帅,看人要是用那种”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的眼神,能看得你心里一软;因为没长胸,我穿背心很帅,看人要是用那种“真不知道怎么把你办”的眼神,能看得你两腿一软。老林是水,我是火,老林是光,我是电,老林是白天,我是黑夜,老林有宽广的胸怀,我有真诚的双眼。

 

挺奇怪,我跟老林居然能成为最好的朋友。在很多人看来,人缘好得不得了的方芮跟谁都能做朋友,虽然在一些方面意外的还算个三好学生,但林敬言跟她好像不太像一路人,怎么就能做到友好往来,和平共处?

 

而实际上老林才没那么木讷迂腐,他们了解到这一点后恍然大悟,原来真相是名为恋爱的迁就——可惜他们错了,错的挺离谱。

 


 

熟悉我们两个的人都知道,老林差不多能把我当知己,有重要的事情会告诉我,因为我认真起来特别靠谱,能坐下来跟他谈。但老林对我有着他对女孩子一贯的尊重,在关系上也只把我当普通的哥们一样看待。

 

我经常跟他开玩笑,调戏是我的天赋技能,而老林也加满了防御点,总会拍拍我的肩膀,用故作的一脸怜悯配合我的玩笑,从善如流的敷衍一条龙服务,我俩的日常就是一台义务演出的相声,每天的包袱都不重样儿。

 

太自然了,俩人都不羞涩不脸红,久而久之明眼的人都看明白这是特仑苏一样的关系,开始还有人当真议论,后来哄多了都懒得起,有几个群众演员干脆也来插脚,嘴炮每次放得五颜六色吉祥如意。

 

除了傻白甜的不明就里,以及一部分坚信男女间没有纯洁友谊的群众,剩下的人差不多都觉得,老林和我只是非常好的那种朋友而已。

 


 

老林也这么说。

 

春游一起坐在草地上,他扔来一瓶可乐必思,市里只有一家超市有卖,但离我家太远,特别喜欢也没法经常买。我特别感动地说老林谢谢你啊,你可真有义气。

 

老林笑了笑。没关系,他说,好朋友嘛。

 

而我呢,我会在校园里拍熟人的肩膀,勾肩搭背都没半分想法。对朋友卖萌犯腻耍嘴皮都是我从小到大表达亲密的方式,就像冬至的鸭杂汤和夏天的薄荷糖一样是自然不过的事情。所以当他们走到谜题的尽头,读懂了文章的深层含义,发现谜底其实没那么有深意。一个郎无情妾无意的故事,把寻常事当真是墙外人多情。

 



 

但他不知道,他们大概都不知道。

 

我的确喜欢老林,真的喜欢,特别喜欢。

 


 

从初中到高二,我单恋老林三年半,期间三十三个媚眼换来两个半正眼——一个因为是惊奇,一个是因为偶然,半个是因为他要看我脑袋后面的黑板上的选择题答案。

说来也是,我喜欢人从来不上脸,他前他后都没个正经,把暧昧当玩笑糊弄过去,一个男人心眼子不至于秋毫明察,当真不会把我当成心怀鹿蹄的小姑娘也是理所当然。

 

但我至今都能记起初三那年的夏天,初中部的窗户外面栀子花开得明晃晃的,老林坐在那里做中考套题,他的位置靠窗,阳光挺温和地给他披上一层光边,因为衬衫的质感看上去毛毛糙糙的,轮廓却清晰得紧。

 

而老林安静地坐在光里,整个人就像一块和氏璧。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害怕这个瞬间要是被其他人看见,全世界都会想把他抢去。


其实要论起来,老林也并没有帅的多么惊天动地,他不是校草的热门人选,顶多算棵班树,颜值大于约等于长得还说得过去的学校年轻老师,就是普通的干净眉眼,身量清爽,长了一个还算挺的鼻梁,不至于长得扎眼,也不能说是那种惊世骇俗的类型。

但是他有专注的眼睛,握笔的姿势很端正,还有脊梁到腰腹的线条,会让人联想到一棵线条好看的白杨,如果有谁能在院里栽下这么一棵树,免费吃周黑鸭一辈子也不能换。


有人说之所以有一见钟情,大概是因为在那一眼里你看到了一些其他的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看见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只觉得在我的视网膜上,他胸口的位置好像跳动着一团在太阳底下脉脉燃烧的火。那团火像一小块有生命的太阳,随着脉搏的节奏安静的涌动着光亮。金色的河流隐没在皮肤下的血管中,让他的整个身躯都流淌着不夺目但永恒的温润的光。


所以那天,我就这么站在隔他半个桌子的过道上,整个人都看得呆了。全身一半的细胞变得死寂,另外一半叫嚣着要我跌跌撞撞走过去,免得他和那团火一起消失在岁月的尘埃里。*

 



我真的差一点走过去,膝盖没留神在一把凳子上撞出了动静,老林闻声抬起头,温和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疑惑,阳光在他的眼镜框上打出钻光,背后的栀子花看起来像天空一样亮。

看着那双眼睛,我张口结舌,在他眨眼的时候才像醒了一样,抓着头发说老林你看上去真帅,帅得我都要爱上你了。

 

是吗,老林笑出八颗牙。谢谢你啊。

 



 

那之后我说过很多次喜欢。

 

借我抄作业,我说老林你真是我救命恩人我要爱死你了,帮我打热水,我说老林你心真好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大热天给我捎冰棒,我说老林你怎么这么贤惠嫁给我算了,冬天给痛经痛的挪不动窝的我冲红糖,我说老林啊,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我的告白逐渐成为日常,频率稳定烈度正常,前排的张新杰自从摸出规律,就再也没有在听到的时候推他的眼镜。王婕曦一开始就看得很开,常常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福相相合命线相配,是天生的姻缘。叶修最过分,滥用职权在各种活动上让我俩一块出头,美其名曰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好在我脸皮厚也撑得起台子,没给他多少好戏看。

 


其实我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心脏有时候都要紧张得跳出胸腔,但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所以安慰自己,就当成习惯,习惯久成自然,喜欢他能喜欢的更坦然也更自然,多不赖。况且这并不代表我的话并不是发自肺腑,老林这么好一个人,很容易就能让人暖到心里肺里。你看,他天赋很棒,但依然认真努力,那种踏实做事的样子能让人看着也安静下来,性格也特别随和,能迁就任何形状的锋芒,开起玩笑可以配合得了我前卫的风格,是个最优秀的捧哏兼捧场。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这样一个人,怎么不能从我的嘴里听到喜欢。 

 



 

在那个夏天之后的某一天我才知道,老林是单亲家庭,跟着母亲长大,家里还有个身体不太好的妹妹。他的脸上从来看不到这些,如果能看到,也只有生活带给他的成熟和沉淀。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能看到那团火。有的时候,经历相近的人会相互吸引,尽管从表面根本无从辨别,但是生命的气质不会说谎。

 



升入高中的第二个学期,我参加了学校文化创意比赛的参赛队伍,不幸被提携为副队,几乎忙成了一条狗。老林身负队长重任,比我更惨,教室实验楼办公楼三头跑,大半天见不着人影。

 

我知道老林辛苦,拼上老命拉扯队伍,只是一向引以为傲的个人风格还是和队伍起了一点摩擦——队里有个不知人间疾苦偏偏又完美主义的小少爷,不满意原本注重性价比的设计硬是要推翻重来,更让人难过的是他以资金为条件说服了大多数人,我也只好屈服在壕的淫威之下。

 

资金有了保证,但新选材的制作难度大大上升,眼见着比赛时日临近,工程越来越紧,整队的人卯足了劲紧赶慢赶,恨不能把能用的时间都搭上去。

 

比赛前的一周强度空前,由于耗费体力太多,我在一个星期三的中午正式挂掉了。队里的人见我脚步虚浮眼神迷茫,吓得赶紧轰我去休息。晃晃悠悠走到宿舍门口,阿姨早就把们给锁了,我连敲门耍嘴皮的力气都没了,干脆直接回了教室,摸到桌子就一头栽下去,睡得抬不起头来。

 

结果这一睡就糟糕了。

 


六月份的天,班里有人开了冷气,我醒来的时候从脑袋到脚没有一处地方是对劲的,头烫的可怕,又重得像灌了铅,铅的裂缝里流淌着烧红的浆液,但是这并不是最严重的——四肢活像染了风寒,那种冷到骨子里的痛实在再熟悉不过,我在心里暗暗叫苦,果然以这么作死还是玩儿太大了。

 

这状态肯定是不能继续上课了,我试着自己爬起来,关节也像锈住了,稍微一动弹就难受的要命。我尽量(看起来)镇定自若,咕涌着爬起来,迈出了去校医室的万里长征第一步。正在这边天人交战呢,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听上去挺担心的声音:

 

“方芮?你怎么回事?”

 


 

我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累着了,有点难受。”我咧出一个苦笑,“去校医室……休息休息,过个下午、就好了。”


“你这样还叫有点难受?”

 

他语气里的焦急起码有八斤重,发花的画面和嘈杂的人声在我的感官系统交杂不停,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捞起我的一只胳膊往肩膀上搭。

 

我这下腿真的软了,连忙推他:“我真、真不用……”

 

“别逞强了,看你走都走不动了。”他调了调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扶上胯骨,我没办法,只能就这么半挂在老林身上,软着脚往校医室去。在楼梯前面老林停了下来,在我的面前蹲下身子。

 

“这样快。”他说。

 


那种温和的语气里有种不容拒绝的东西,我昏得舌头发软,身体也先大脑一步往他背上栽。

 

但心跳却跟往常一样敬业,我残存的意识只能暗骂自己的不争气,默默祈祷老林皮肤上的感受器没那么灵敏,察觉不到他心脏后十五公分另一个同类快要震出胸腔的力量。

 



老师给我喂了什么药,跟老林说了什么话,我都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老林又一次来到了床前,脸拉得跟输了球的韩文清似的。

 

头还是疼,不过舌头好像已经是自己的了。我有气无力地说:“为组织身先士卒,我挂的光荣,感谢组织对我的培养。”

 

老林的脸拉得更长了。

 

这样的老林一点也不好看,我只好讪讪地对他笑笑:“你不开心啊,那我用我的灵活的舌头和手逗你开心,好不好?”

 

老林的表情瞬间像吃到了香菜的孙哲平:“你……你要干嘛?”

 

“用我灵活的舌头和手逗你开心。”我重复道,然后把两只手放在耳朵旁边,扑闪扑闪,配合着扑闪的节奏一边吐舌头。“这样。”

 

从电影里学来的伎俩没能完全逗笑老林,他看起来几乎是崩溃的。

 

他花了三十秒收拾了一下自己复杂的心情,又拉下脸来,很不高兴地对我说:”你现在精神了啊。“

 

我坦诚相告:”好一点了。“

 

老林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我给你妈打了个电话。“

 

我说:“哦。”

 

”她说你小时候身体不太好。“老林的嘴角抖了抖,”看不出来啊。“

 

”那是,“我隆起了我结实的肱二头肌:”我现在恢复的挺好,也没人规定小时候长病长大以后就不能身强力壮,生龙活虎啊。“

 

老林看着我的眼睛,平光眼镜的右上角有一小片反光:”但是你很瘦。“

 

”我体质特殊。你不知道好些小姑娘特别嫉妒我,尤其是黄少恬,说我怎么吃都不胖简直——“

 


“行了方锐!”

 


老林忽然低低地吼出声来。

 

他之前从来没跟人大小声,就算拳打校外小混混(没错,所有人都不相信,但老林揍起人来可顺手了)的时候脸上也不见多少戾气,这么一来吓了我个半死,惊讶和一些其他的情绪冲进心脏,把那小东西折腾得战战兢兢,又奇怪地涌动出一点微妙的东西。


”我说你,不用跟我打晃子了……“

 

老林低着头,语气慢慢柔和下来,几乎是在叹气,”真是想不到你小时候得过那么严重的病。但是就是恢复得不错,也不能毫无顾忌。“

 

他的眉头拧成一团,心绪很重地抬起眼来看向我,眼睛里半是生气半是愧疚,”你应该早说的,没人会责怪你。“

 


 

我低下头,看着被子上的格子花纹。暗绿色的不如浅蓝色的好看。

 

“其实我小时候生过病这事儿吧,我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我搓着被子的褶皱,“那玩意可拗口了,说了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再说病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挺过来了就是挺过来了,你们现在能看到我还在这儿活蹦乱跳的就是我当年没有放弃治疗最大的意义啦。”

 

“所以你们都不知道。我现在早就好净了,顶多就是偶尔胳膊疼疼,你们也不用特别照顾我,不值当。”我挠挠头发,不太敢看老林:“不过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这么作死了,对不起啊。“

 

医务室里顿时变得安静极了,隐约能听见窗外几声婉转的鸟鸣。

 

我听到老林很慢很慢地吁出一口气。


“跟我对不起干嘛,”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三分好笑,七分无奈,伸过手来摸摸我的头发,末了又叹了口气。

 

 

“谢谢你。”他说,“你可能是我遇到的最负责任的人之一了……真的谢谢。“他迟疑了一下,”不过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太过为难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真挚而柔和,我看着那双眼睛,点点头,又点点头。

 

“是啊,”我说,“是啊。”



作为朋友,我不应该太为难自己。

 




那之后我跟老林还是同位,一切没什么改变。之前的那种热情似乎淡淡的冷了下去,变成一种心血来潮式的存在,依存于我心情的好坏不定期发作。

 

海啸不会天天来临,但潮汐依然日夜以继。而中间空下的十几个小时属于颜色干净的勾肩搭背和嬉笑怒骂,我遵守着他对我们的认知,就像日久天长下去,从身就能渡到心的如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了下去。

 

到了高二下半学期,学校办了一场羽毛球联赛,采用积分制,不限班级级部任意组队,比赛加分到个人和各自班级,竞争性和观赏性都到了巅峰。我没等叶修作梗就踊跃拉上老林报名——没办法,谁让我和老林一直杀遍天下无敌手,要有第一的自觉。

 

老林和我在男女混双一路以组合的高技术和高默契横扫一批脱团狗,除了吴羽策和李蓒那儿吃了点亏,其他赢得还算轻松。半决赛再度遭遇,差一点输给这对校园人称双鬼的毁灭性组合,然而凭借着我的智慧和老林的稳重,计谋与技术共同发展,总算是拿下了这场比赛。虽然被人非议女孩子用一些姿势打球太不雅观,有些甚至有打规则擦边球之嫌,但是赢家走的是胜利的路,让输掉的人说去吧。

 

就这样,在梅雨结束的时节,我们迎来了方士谦和王婕曦。

 


 

大小眼的麻衣神相女神支棱着球拍,借着身高优势睥睨着我,大眼对我真眼。一旁的方士谦笑得特别阳光,刺眼得像包荣兴作业本上的涂鸦;我看不到老林的表情,但我知道老林肯定不会输。

 

热身准备时间,例行垃圾话。我凄凄惨惨戚戚地看着我二叔的大儿子:“好堂哥,作为一个身强体壮的高三生,来欺负高二的学弟学妹,这样真的好吗,好不要脸哦。“

 

方士谦冷哼一声:“有优势还不利用的都是大傻叉,你的垃圾话也是越来越来越找不着重点了,被黄少恬传染啦?“

 

“士谦。”王婕曦提醒他,“今天的裁判是喻雯舟。”

 

方士谦回过头,冲赛场边上的喻雯舟招招手。“百年好合啊!”他喊。

 

喻雯舟拈着哨子笑得慈祥。

 



 

王婕曦在场上的进攻比作为观众感受到的更加激烈。魔术师的思路无法捉摸,羽毛球在场上飞舞得像个妖异的活物,又快又诡,我从来没有在打双打的时候体力下降得这么快。方士谦不愧他救球之神的名号,后防稳定得不可思议,除了技术,他和王婕曦的默契也高得吓人——王婕曦是出了名的难以配合,今年没有报单打反是参加了混双比赛早跌破了一众人的眼镜,愚蠢的人类啊,他们当然不会联系起方士谦已经成功保送的信息,更想不到一段隔了一个年级的忘年之恋——


 

“大爷的!“


球从高举的球拍一侧飞过,堪堪落在界内。

 



15:9。

 

第一局,输了。

 


 



 

我把脸埋在苏沐澄递过来的一条湿毛巾里,深呼吸。

 

对手很强。绝对的实力和配合,现在在积分榜上也是领先的第一位,要想拿下,接下来的两局不失,才能和他们追平,取得加赛的机会决定最终胜负 。

 

“放轻松,小芮芮。“苏沐萩在旁边安慰我,”你要这么想,如果你们赢了,就是第一;如果输了,你们就是第二耶!想想就很激动对不对!“

 

……你是笨蛋吗,叶修派来的逗比?

 

“姐,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对,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啊,沐哥哥,真是我的男神……

 

“虽然婕曦也是同班,这么说不太好,但我觉得以方芮和敬言的配合,输赢还未必呢。“

 

对!输赢当然未必!

 

“以情侣力定胜负的话,方芮和敬言不一定就会输给婕曦和方学长哦,对吧方芮?"

 

对!我和老林……等等?

 

我扭过头,睁大眼睛看着老林。

 


 

老林这次的体力消耗也很大,脖颈上还留着一点晶莹的汗痕,但他的眼睛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明亮,他勾起嘴角,笑着对苏沐澄点点头。

 

“嗯,我们不会输。“


 

他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带着笑意重复了一遍。


“不会输。“

 





 

羽毛球和另一边地面碰撞的声音落进耳鼓膜的时候,我几乎要大喊出声。最后的画面像一帧帧放慢的镜头,拖着白色羽毛的小东西擦过方士谦球拍的边沿,落在他的身后——没有出界。

 

球场边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苏沐萩和陈果冲过来拥抱我,李蓒在场外跳着脚大喊“猥琐方你很有种嘛“,现场没有礼炮和彩带,那些鼎沸的人声却比任何鲜花都要灿烂。我看到喻雯舟在场边笑着对我点了点头,走过来的韩文清脸上都带着笑,叶修拍着一个人的背——我看到了他。

 

老林被人群簇拥着,肩膀上搭着不知道谁给的毛巾,冲我真诚而灿烂地笑。他走过来,伸出一条手臂揽了揽我的肩膀,我听到他在耳边说:

 


“方芮,我们赢了。“

 



有人发出暧昧的口哨声和怪叫。我鼻头一酸,跳起来扑到他肩膀上,喊得特别大声:


“老林,我们赢了!“

 


人群的欢呼又叠了一个高潮。我看着老林笑意盈盈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老林,你打得真他大爷的棒,我他妈喜欢死你了!“

 


 


 


 

晚饭后,王婕曦偶遇了在厕所窗户边思考人生的我。

 

她在我身边不紧不慢地系好腰带,微笑着说:“打得很棒。”

 

“嗯。谢谢啊。"

 

“积分相等,改日会有加赛。”

 

“方士谦说过了。”

 

王婕曦笑着看了看窗户外面的天:“不过加赛可能会下雨。”

 

我从鼻子里面哦了一声。

 

她和我一起看了一会儿天,窗外一只喜鹊从玉兰树的枝干间扑棱棱飞起,王婕曦的声音也在我耳边响起来:“该传达的,都会传达到的。”

 

我扭过头来看着她,王婕曦对我淡淡一笑,摸摸我的脑袋。

 

“厕所臭,别站在这里发呆。”

 


 


 

该传达的都传达到了吗?

 

我不确定答案。

 


老林给我的可乐必思,冬天的热豆浆;我在老林生日时送的球鞋,把他误得厉害的那块来自父亲的手表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调准。的确,我对老林很好,老林对我也很好,据我的观察,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好。

 

但这种好,从来没有在我的言语里真正表现,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眼。

 

有时候看到符合他性格和品味的姑娘,我会开玩笑问你喜不喜欢这一款,喜欢我帮你追啊。他总是笑得很无奈,揉揉我的头发说拜托让我好好学习,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回答是是是学霸最大,心里面那点从冒险里破壳的忐忑融化,沾沾自喜地盛开出一山一野的花。

 

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想从老林的眼睛里看到要还是不要。我知道我不差,但他那么好,让人觉得他值得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该传达的都传达到了吗?

 

我不知道答案。 

 


喜欢的方式千奇百怪,从递情书到斯托克,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颗心,就有多少种悸动的频率。但要想到达好的结局,总不应该是厚着脸皮照同性朋友的亲密,勾肩搭背明里吐黑泥。太多了就埋起了暗里那点儿调戏,他只把你当有胸的兄弟而不是怀春少女。

 

我一直都没个正经,嬉皮笑脸寻常告白,就算有些喜欢只对他说,似乎也不应该被太过当真。有时候也笑话自己,干嘛成天耍嘴皮,嘴瘾过爽了,告白都告不痛快。

 

但事实只是我是个胆小鬼。怕认真会被拒绝,怕诚意会被冷落,所以把真心话当大冒险,把实情当成假面,在假面背后弹尽粮绝。

 

关心则乱,张佳乐都嘲笑我,末了也替我觉得难过。大概太在意了,应该认真的语气反而更加难以找到了吧。

 


 


该传达的都传达到了吗?传达到了吗?

 

我真的不知道。

 


老林还是会和我开玩笑,那种让我觉得他一点儿也不把我当理想对象看的玩笑。他的距离保持得太恰当也太妥当,绝对不会离我太远,也绝对不会再进一步。

 


就像今天这样。

 


 




所以算了吧。



老林的食指和拇指圈出的小圈几乎收拢得要看不见了,眼睛还在看着我,带着点笑,等我接话。

 


 

所以算了吧。



我咧开嘴角笑了笑,摸摸编了半个小时的麻花辫儿,顶起一口气儿怪叫:“咳——你对我的感情就这么点啊,老林你可真绝情!枉我昔日真心待你,始乱终弃——”

 


 

“方芮!!” 


韩文清在讲台上怒吼,平地炸开一声惊雷,吓得班里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有一些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的,没恶意地笑成一团。我长舒一口气,把视线移回试卷,飞快地眨眨眼睛,让那一点点泪花儿瞬间蒸发在空气里。

 


 


我喜不喜欢你?



我有多喜欢你?

 



老林,我喜欢你。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用尽全身力气,像是要把所有勇气都释放出来。

 


 

有这么——这么喜欢。

 

我在心里默默地比划,用尽全身力气,像是要把整个宇宙都包括进去。

 




 

下课铃响了起来。

 

我觉得我得马上冲到厕所,这样才不会让老林看见——

 


 

“方芮。”

 

老林突然轻轻地碰了碰我。

 


 

他的右手还是那个动作,食指和拇指曲拢,几乎没有一点点空隙。

 

他的整个右手都是紧紧收拢的。

 


 

接着他举起紧握的拳,缓缓放在左胸口的位置。

 



 

你喜不喜欢我? 


 


你有多喜欢我?

 


 

食指和拇指勾成圈,这么小,这么小的一点点?

 


 

我看着老林,老林认真地看着我。

 

我听见老林轻轻地说。

 



 

 

“右手握成拳,就是心脏的大小。”

 


 



 


 


 


 


 

【Fin】 

 


*引自梵高书信集: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但是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火,然后快步走过去,生怕慢一点他就会被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的相信,走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结结巴巴的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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